贺妄的手臂拥着她,心里也在自嘲。

  如果在两年前身边有人把这番话说给他听,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骂上一句矫情,还会万分不解恋爱中的人脑子里一天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但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切实体会个中万千心绪。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应该,他和沈清芜之间的感情如胶似漆,正是黏糊缱绻的热恋期,他浮现出这种想法也太煞风景了。

  但确实没办法,有时候思维就跟有无形的手操控一般,固执地去往悲怆的方向走。

  在不久前,两人的感情还处于胶着僵持的状态时,他还对沈清芜消极悲观的生活态度发表了观点,但其实他现在也跟她大同小异了。

  爱情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竟然能让人在短短几个月发生巨大的改变。

  沈清芜抬眸注视着贺妄宛如幽潭的眼眸,她轻声问,“你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吗?”

  他的喉咙一窒,“没有。”

  沈清芜的眼神微眯,语气依旧很轻,但很笃定,“你有。”

  其实仔细想一想,贺妄能偶尔生出这种想法也不算奇怪,毕竟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一直都是他在主动。

  她的情绪太内敛了,除了那几个人、几件事,其余的世间万物都吸引不了她,就算面对贺妄时她也不会有太情绪外露的时候,浅淡到不易察觉。

  也难怪两人在一起之后贺妄黏她黏得紧,原来是抱着她不那么喜欢他,他能多占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患得患失地在和她相处。

  贺妄拉着她手的大掌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不,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不然你也不会因为而产生压力,而且你同意了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沈清芜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也有深浅。你觉得我是挺喜欢你的,但也没到非你不可的程度,怕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怕我是因为生病了大脑激素失衡,觉得没有你对我的爱那么深沉浓烈,或许某一天觉得索然无味了,是吗?”

  “还是说,你认为我同意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需要有一条能拉住我的引线,只是因为你是我治病的药引?”

  贺妄目光沉沉,“当然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就算是,我也只会庆幸——还好我对你有用。”

  沈清芜敏锐地反问,“你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吗?所以我说对了,你真这么想过。”

  她觉得有戏剧化的荒谬,因为在不久前贺妄还针对她是悲观主义者,不相信他会爱她,不相信有坚不可摧的爱而高谈阔论地妄图要说服她,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他就打脸了当初的自己。

  贺妄轻咳一声,“你是对的,人有时候就是会在某些事上做出最糟糕的假设。”

  他静静地、专注地看着沈清芜几秒,心里生出几分不安,“你生气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她点头,直接承认了,“是啊。”

  沈清芜的一句生气,足以让他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贺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只能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扫兴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来沈清芜心底更是无名火起,她还是那么平静,“不是因为这个,你根本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她没想明白,贺妄的脑子究竟是怎么做到时而机敏似野狼,时而呆滞如榆木的?

  贺妄深深久久地看着她的脸,“那是因为什么?”

  沈清芜提点他,“当初我说不信你喜欢我,觉得你随时会抽身就走,你是什么心情。”

  男人回想起那时的心绪来,自然是万千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的,又诧异又生气,还委屈难过。

  他倏地一怔,豁然开朗一般,垂眸一瞬也不眨地盯着沈清芜。

  忽上忽下的心脏终于平稳地落地。

  正好这时,车已经在了帝景华庭的门前停稳了,她直接伸手去打开车门,还没迈出一只脚下去,就猝不及防地被男人从身后拥住了。

  车门又被“砰”一声重重关上了,司机和佣人们面面相觑,没敢多问,心领神会地走远了。

  贺妄的咽喉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以至于让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滞涩,“别走。”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吗?是气我不应该这么想你?”他说话时灼热的吐息都喷洒在沈清芜的颈窝,引起那一块皮肤本能地战栗。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沈清芜说,“患得患失在两性关系里并不罕见,至少你有,我也有,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贺妄搂着她的腰,轻松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跨坐在他身上,两人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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