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底线



  刘弘才部负责占领漳州和泉州,孙可望跟着刘弘才一同前来,暂时协调两府民政。泉州知府朱师熹、漳州知府段献珠都是从刚刚知县提拔上来的,虽然年纪比孙可望大很多,但还得孙可望教他们如何做知府。
  刘弘才进驻了郑芝龙的大本营安平城,孙可望则带着一个队的兵马进驻了郑芝龙的老家石井镇。这里还有不少郑氏族人没有撤走,郑芝豹、郑鸿逵、郑芝鹏、郑芝莞等人的田庄都还留着管事看守。孙可望毫不客气,田主本人三天之内不来登记,土地即没为公产,由原来的佃户继续耕种。所有逃到金门、厦门的郑军将领的土地全部都被没收了。
  孙可望着重拷掠了各田庄的庄头。郑家的那些武夫有很多不会管理田庄,给了庄头们很大的徇私舞弊空间。拷掠之下,果然收获颇丰,除了金银、铜钱、粮食、布匹这些常见的物资以外,还有食盐、糖、农具、腊肉、锅碗瓢盆,就没有这帮人不贪的东西。
  很多人都建议和郑氏和谈,孙可望也的确派人去厦门送信了,但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你们上岸投降,就授予官职,归还田庄。对于郑芝龙本人,奉天倡义营许诺的官职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是一品实职,内阁成员,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赚大了,但郑芝龙想要的是这个吗?闯军的潜台词就是,你对福建海贸的垄断地位就不要再想了。
  这个价码实在太低,郑芝龙肯定不能接受。如果接受了,他就得和其他海商一样,交百分之二的出口税和百分之四的进口税。而且还要“公平竞争”,不许再拦截其他海商的船只。过去福建海商们出海,每条船每年要花两千两银子购买郑芝龙的令旗,这笔收入自然也不允许他们再挣了。
  郑芝龙并没有把话说死,客客气气地把闯军使者送回来了,但他的态度也很明确,这么低的价码,没得商量。郑芝龙表示,自己官卑职小,兵部尚书不敢指望,在福建做个小官就行。
  孙可望倒不着急,本来李自成也没指望郑芝龙这么轻易就答应这样苛刻的条件。闯军现在控制了福建大部,虽然不可能断绝郑家的走私,但是会大幅提升郑家的贸易成本。郑家绝不是铁板一块,当年十八芝的结义兄弟,最后闹得你死我活,李魁奇杀杨天生、陈衷纪,郑芝龙杀刘香、李魁奇、钟斌、杨六、杨七。面对海贸的巨大利益,任何背叛都不奇怪。
  另一时空的郑家在郑芝龙被清廷诓去之后四分五裂,连他的亲弟弟郑芝豹都降清了。但郑鸿逵、郑彩、郑联没有仕清,难道是因为他们对大明或郑家爱得深沉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大清的信誉实在太烂了。郑芝龙被博洛结结实实地耍了,他前脚投降,后脚清军就把他软禁起来,进攻他的老巢安平。郑芝豹投降之后,落了个发配宁古塔的下场。这还谈什么招降,真当郑家都是傻子吗?
  本时空的郑家还没吃过这个亏,闯军的信誉也不是大清能比的,虽然海贸利润丰厚,但那并不是属于郑家的每一个人的。现在海贸的利润在减少,郑家为了和闯军对抗,又要加强水师建设,矛盾早晚会爆发,闯军等得起。
  郑芝龙的招安路线还是很正确的,海盗不能脱离陆地。就算是那些专营打家劫舍的纯海盗,尚且需要岸上的补给和销赃基地,何况郑氏这样做海贸的。
  李自成相信,随着长江流域战事的推进,还有王瑾在广东建设水师逐步出成果,郑芝龙会慢慢认清现实的。如果闯军在陆地上打败了明军和清军,郑芝龙就别无选择,如果闯军在陆地上被打败了,招降郑芝龙又有什么意义?
  中国终究是一个以陆权为重心的国家,这是现实利益决定的,不是穿越者灌输点“海洋意识”就能改变的事情。不争海权,财政收入会大大减少,但朝廷的日子还能过,日本统一之后倭寇也不劫掠东南沿海了;不争陆权,则天天有人犯边。有宋与辽、夏、金、元四朝交兵的历史作为前车之鉴,有明朝与北元对峙二百多年,最后清朝崛起,中原有灭顶之灾的教训,即便是闯军从南方起家,其建立的新王朝也一定是疆防重于海防,除非有谁开着蒸汽战船来炮轰国门。
  “陈知县,郑家的祠堂门前要安排人值守,防止有人破坏。”孙可望嘱咐道。新任的晋江县令陈鼎应道:“是。只是郑家在晋江的田产甚多,管庄被抓之后,难以管理,清丈田亩不易,可否再多派些吏员来?”孙可望摇了摇头:“福建初定,处处人力吃紧,兵都不够用,何况吏乎。人手不够慢一点也无妨,郑家肯定是要频繁地在闽南一带搞些小动作的,目前以防范郑家登岸劫掠为第一要务,其他事务都以稳妥为先。”
  在投闯的福建官绅中,陈鼎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他是漳州府龙溪县人,天启七年的举人。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陈鼎却是个少见的中举之后依然穷的人。他没有授官,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把土地投献给他,他家周围全都是郑家的田地,门路比他硬,他就算中了举也得接着过半耕半读的富农日子。
  陈鼎投闯的原因,竟然是穷。郑家撤退的时候,社会秩序很乱,不知哪来了一伙乱兵还是土匪,把他家给抢了。夏收还远,但家里已经没粮了。要是不当这个知县,他就只能带着全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