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漏洞



  “是啊,皇太极若是坐了江山,肯定是要尊儒、重士绅的。朝鲜人、越南人、日本人,他们本来就学儒典,要夺大明的江山,肯定更要尊儒。可人家白莲教不用士绅,直接用香会管理基层,所以天下的士绅哪怕留辫子、剃月代头,去当满洲人,当日本人,也必须弄死这个先帝之子。”
  “高棉的贵族、僧侣,当然也是一个德行,自从吴哥王朝灭亡,高棉积贫积弱二百年,豪势权贵有的勾结安南,有的勾结暹罗,全靠安南、暹罗二虎相争,互相忌惮,高棉才没被吞并。不管安南还是暹罗,要统治高棉都得以高制高,所以贵族们是无所谓的,怎么都有光明的前途。同样,安南和暹罗也都一定会崇佛,所以和尚们也是无所谓的,怎么都有光明的前途。国王家里打得鸡飞狗跳,侄儿杀叔叔,叔叔杀侄儿,都不要紧,他们勾结华人、葡萄牙人,也都是小事,毕竟华人和葡萄牙人都是做生意的,高棉本来也离不开这些人,商人嘛,肯定要和豪族合作的,给他们些经济利益就能收买。”
  “可高老三如果当了国王,可就不一样了。带着一帮马来、占人贵族抢高棉贵族的位置,推行回教,掘和尚们的根,高棉要大乱了。”
  王瑾说了这一通,道理倒是很清楚,可最大的问题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瑾慢条斯理地说:“他们高棉人自己杀来杀去,不关我的事,但事涉华人,我就得管了。自明朝初年,华人便不断移居高棉,高棉之商贸多赖华人,华人善耕,湄公河口一带的开拓,也多靠华人,交税纳粮,并不曾少。啊,反正理论上该交的不曾少,和大明的粮户一样奉公守法。不管怎么说,华人已经是高棉的一族了。就像明朝卫所中的达官一般,别说不能随意杀戮,就是驱逐、改信,那也是岂有此理。之前那些作为高老大的卫队的人,在战场上和高二叔兵戎相见,兵败被杀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此次马来商人集团因为高老三的政变而得势,要杀戮驱逐华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刘芳亮说:“你是要插手这件事了?”王瑾说:“我却不能插手。我是闯营的沈阳侯、权将军,怎能去管高棉的事情。譬如那暹罗国王,与元江土司那氏也是同族,倘若他觉得我们在云南处事不公,亏待了那氏,难道他还有权发兵云南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既然不能容许他国这般做,我自己又怎能如此行事?”
  谷可成说:“这我可不懂了,那你打算怎么办?”王瑾说:“我去做高棉人,问题不就解决了。”
  王瑾今天不断突破刘芳亮他们三个的想象力极限,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刘芳亮问道:“这怎么说?”王瑾说:“我在中国这边的一切职务爵禄全部放弃,我去高棉,作为一个高棉的屯垦主重新开始。带着高棉华人,作为高棉各族之一去争取权利。我作为闯军的沈阳侯不可干涉高棉之事,但作为高棉华人之酋长,就没什么不可以了。”
  李过说:“你刚才说,这时你早就和大元帅说过了?”王瑾说:“没错,大概是在山西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现在王瑾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三个震惊了。王瑾说:“关于我将来要往何处去,我很久以前就在考虑了,因为我相信,我们是一定会胜利的。造反的时间越长,我就越相信这一点。所以,我也在为我最后的结局做打算。我没法待在国内,放眼周围,高棉是最佳的选择了,而且我也有这个责任。我在广东的时候,往东南亚送了那么多人,虽然说人多地少,下南洋是无奈之举,可我们这些当权之人若默认了这些‘无奈之举’,小民该怎么活呢?每逢灾年,饿死人也是难免的,我们也没因为这个就不造反。马尼拉、巴达维亚的事情我解决不了,至少嘉定的华人,我得护他们周全,不能让他们夹在安南高棉之间当炮灰。”
  “你们得一辈子留在这片土地上,所以你们不能做的事太多了,可我几年后就要走了,我无所畏惧,所以我是自由的。”
  “就连大元帅,为了当皇帝,也不敢树敌太多,我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我不敢的,我的政敌再多,他们有本事去高棉找我的麻烦?”
  李过叹了口气:“唉,何必呢。”王瑾笑道:“没什么,我这个人脾气有多顽固,你们都是知道的。海瑞顽固,皇帝还得夸他,要是戚继光也和我一个脾气,他是死呢,还是死呢,还是死呢?大元帅拿我当兄弟,历代帝王没几个有他这份胸襟,但这与做帝王的根本是违背的。我既然拿他当兄弟,也就不能给他找这个麻烦。到时候我海外为尊,他大权独揽,这不是两全其美。那些与我有交情的兄弟,也能踏踏实实地为官为臣。”
  谷可成说:“所以最近几年,涨军饷都是大元帅的主意,征税都是你的主意。”王瑾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军务之事,大元帅总是和你们商量,政务之事,也和六部官员商量,但你们见过他和我商量什么事吗?一来是我一直不在中枢,要商量也见不到我,二来是我们商量的事情能见光吗?就像我过去和你们说的那些看问题的思维,调和阶级利益、以生产力为判断尺度、保护小农和限制士绅,这哪一件哪一桩是能放到明面上的?我要是天天跑到帅府密谈,那像话吗像话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