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死人的存在



  要想把一个投降过来的明军变成满洲人,需要非常复杂漫长的过程,要考虑错综复杂的利益问题。然而在反王联军这边,就简单得多了,给死了残了的人发抚恤,从后方调卫戍部队和新兵营的人过来,补齐缺额。
  闯军的补充速度没那么恐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兵至少得经过一年训练、一年从军才能完全适应战争的需求。但这个速度在这个年代已经足够了,哪怕是一年之内有几万人的损失,从卫戍部队和新兵营抽调人员也能补齐。当然,要是每年都损失几万人,闯军恐怕也要吃不消。
  此外,还有一些被遣散的明军,以及西南的土司兵,只要花钱,就能雇他们来打仗。或者给纳敏夫送钱,雇藏军来参战。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这些招数。这些人战斗力不如正规军,纪律性又不好,上战场之后能起到正面作用的并不是很多,像白杆兵那么好用的土司兵毕竟是少数。
  闯军甚至连西营的缺额都补齐了,张献忠送来多少人,就得还他多少。送去补西营缺额的都是没有家眷,无牵无挂的人,只要发军饷,给谁卖命都行。虽然西营的死伤不多,也没补给他们多少人,但这份诚意还是很让王复臣等人感动的。
  曹营的缺额就不用闯军关心了,罗汝才根本不想补充这些缺额。和控制的地盘相比,曹营的人数有点多,罗汝才不打算再扩充军队数量了,而且他还打算裁撤一些年龄偏大的士兵。河南荒地多,现在还没分完,裁撤士兵倒是很容易,不过大敌当前,罗汝才一时还没有决心这么做。
  对于奉天倡义营这个政权来说,一口气死伤了这么多士兵最大的影响是财政吃紧。伤亡人员的抚恤,动员、武装新士兵的费用,还有这场战役巨大的物资消耗,等等。仅仅是向河南运粮的成本,就足够把一般的军阀政权拖垮。好在现在连长城以内都没统一,没人敢嚷打仗劳民伤财的事。闯军在劳民方面非常克制,但伤财是实打实的。
  不过作为王瑾这个人,还是不能光看钱的。
  “魏汝槐是谁?哦,魏三癞子。他怎么死的?”到了南方之后,很多老兄弟因为当官都改了名字,弄得王瑾都记不清了,不改又不行,总不能“将军姓魏,名三癞,字狗娃,号三狗先生”。
  “让炮弹砸死了,他闺女快出门子了,我看这事是不是晚点通报他家里?”谢君友说道。王瑾说:“我有印象,定的是正月结婚,我份子都随完了,让他们小两口安稳几天,三月份再通知他家里吧。要是一拖三年,这婚事又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了。”
  在奉天倡义营治下,守孝三年的规矩没有明文规定,但一般来说,还是作为传统习惯守着。王瑾和谢君友说着魏三癞子女儿之前订婚的曲折,这会儿他俩倒和干完农活之后蹲在村口乘凉的大叔们没什么分别。
  阵亡名单上的很多人他们都挺熟悉,就算是在南方入伙的人,也有不少与他们有三年交情了。又看到谁死了,不免感叹一番,对残疾的倒还能打趣,说这孙子以后可以回家享福了。
  少一条胳膊,然后回家当老百姓,对于很多士兵来说还是个很圆满的结局,因为官府不能不管他们,得保证他们直到病死那一天都每天有饭吃,而那些四肢健全的人如果不当兵了,官府总想让他们去自谋生路。
  “虽说知道我们肯定最后能赢,但到底谁能活到赢的那一天,还真难说啊。”谢君友感慨道。另一时空的他死在和孙传庭的战斗中,哪怕按最理想的状态,李自成在山海关团灭了多尔衮和吴三桂,他也不可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我们打仗的这片战场,是多好的地方啊。将来天下太平了,得垦成农田才是。”王瑾突然岔开了话题。他一天种田人都没当过,但他也和那些小农出身的人一样对土地感情很深。谢君友说:“你那个回人朋友还在等着呢,要还是先见他吧,这伤亡名单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我得看完。”王瑾摇了摇头。他得把这场战役中阵亡、残疾的所有人的名册都看完,他们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何时加入闯军,立有什么功勋,家里还有什么人,都要看一遍。
  好些人连自己多大都不清楚,只写了“约天启初年生人”,也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县的,籍贯写的是“河南(或山西)刘家庄人”,这显然没处去找,他们那个村子现在多半已经只剩下兔子窝了。
  家中有父母的很少,基本都是南方人,北方来的老兵几乎个个孤儿。有老婆的倒是很多,还有人有两个,前一个老婆在河南山寨,到了四川又娶了一个,问他哪个是正妻,他说两个都是。虽然一夫多妻犯法,但你还能指望流寇遵守婚姻法?这种情况不少,李自成和王瑾也随他们的便了。
  像魏三癞子那样女儿已经到了出嫁年龄的情况比较少见,到了南方才成家的人还是占大多数。大部分人孩子只有一两岁,甚至老婆现在怀着孕。
  王瑾的阅读速度非常惊人,但这么多人的资料他也得看几天。可以想见,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的人花了多大功夫。虽然后世除了某些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不会再有什么人对这些资料感兴趣,但王瑾还是坚持认为要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活人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