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相府夜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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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杀少正卯是一种解决非常规问题时的有效手段,就像中国互联网和美国互联网之间总是横着一些不可名状的神秘存在。

    这种时候我们无需在意谁对谁错,那不重要,我们只需要问一下自己:我是哪边的人?

    这种做法可能不太讨人喜欢,但它绝对有效。

    张秉笔把“孔子诛少正卯”一事摆出来,申时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统之争看起来是道理之争,但归根结底,道理只有活着的人配讲,死人没有本事和你争论。

    只要把对方变成死人,或者至少是政治意义上的死人,那么道理自然就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至于对方是怎么死的,是拿刀捅死的,还是暗箭射死的,亦或者一剂鹤顶红毒死的,其实并无不同。

    现在心学派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申时行想通了道理,但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起来。毕竟,这与他践行多年的所谓君子之德风相去甚远,甚至南辕北辙。他的脸色真可谓是一阵青一阵白,但无论如何变化,始终逃不脱四个字:面沉如水。315中文网

    张诚作为一个混出头的内宦,察言观色的基本功当然是很扎实的,他适时地插了一句嘴:“听说高务实昔年从安南回京,有访客曾问他,说他主动出兵攻灭安南是否担心受后人谴责。”

    申时行失焦的眼神转回张诚脸上,下意识问:“哦?高求真如何回答?”

    张诚淡淡地道:“高务实说:‘史书概由胜利者写就,故胜利者不受谴责。’”

    申时行浑身一震,目光凝然,喃喃自语:“史书概由胜利者写就,故胜利者不受谴责……好一个‘胜利者不受谴责’,好一个高龙文!”

    他的话说到最后,已近乎咬牙切齿。

    张诚见火候已足,微微笑道:“元辅,恕咱家直言,你和高务实讲君子之德风,实在有些迂腐了。君不见昔日高务实是如何助高中玄赶走张太岳的么?君不见十余年后,张太岳的子嗣不仅不敢奢谈为父报仇,反倒要仰高务实之鼻息,以求能留在翰林院或至少留在京师任职么?这就是高务实所谓的‘胜利者不受谴责’——因为对手已败,没有人敢谴责他了。”

    申时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颔首道:“秉笔所言极是,时行已经明悟,将来不会再有投鼠忌器之犹豫。只是,此番事已至此,光是后悔已然无用,总要拿出切实可行之策方是正理。”

    “当前首要的切实可行之策,就是一定要让魏学曾受那庄浪卫之胜功!”张诚决然道:“如今西北之功已定,心学诸君无从争起,当下所能为者,无非是将这大功分割开来,万不可让高务实一人冒领!”

    申时行略微点头,但又迟疑道:“果是如此,固然最好,然则宫中有人放出风声,说是圣上有意……”

    “谁会放这等风声,元辅自然心知肚明,无须咱家多言。”张诚目光阴冷,恨声道:“此二獠把持司礼监与东厂近十五载,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蒙蔽圣聪,堵塞忠言,即王振、刘瑾亦不如其害也!”

    “此二獠”真有这么坏?申时行倒也不觉得,不过他当然不会这样说,反而用力点了点头:“秉笔所言极是,然则如何破之?”

    张诚道:“论功行赏,虽终于宸断,然内阁之职权尤重,大小功罪皆由内阁先议……元辅当知,这内阁之中虽有实学之辈数人,可这几人却也未必便是同一路的。元辅何不从许颍阳处想想办法?试问当朝赏罚,若元辅、次辅所持意见相符,则其余碌碌之辈又何足道哉!”

    申时行一听,也以为有理,稍稍沉吟,又问道:“许颍阳于此事或许真会与我同志,不过高务实圣眷独宠,又有金玉开路,从之者甚众。我只担心倘若激得紧了,这些人效仿昔日大礼议,奏疏如云,形成风潮。彼时,一旦皇上念及私谊……”

    张诚蹙眉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倒也是一桩麻烦。想那高务实惯会以金玉开路,别说外廷了,便是勋贵们乃至于宫中,也有不知多少人受惠于他,他若要撒银子强买这名爵,倒是让人防不胜防,更难于制止……”

    两人一齐沉默,又片刻之后,还是张诚叹息一声,开了口:“记得去年重阳之前,元辅曾与高务实面会,谈妥了不少事情,不知元辅能否故技重施,再次说服高务实放手?”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申时行就来气,上次那档子事看似双方谈妥了,但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占什么便宜。张诚忽然提起这茬,要不是申时行知道他的立场,甚至都可能要怀疑他是故意嘲讽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局面如此,高务实的势头已经锐不可当。此时光靠强压,即便能说服许国也未见得一定能压住,至少是不太稳妥,真要确保高务实一定拿不到这个爵赏,最靠谱的办法还是说得他主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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