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的吃面声中……
  “好吃?”
  “嗯!好吃!”
  看着闷头扒面的儿子,刚煮了面,额头还见了汗的许大强笑呵呵的端起了酒杯。
  抿了一口酒后,夹了两粒花生,又夹了一筷子自己面条里那用芹菜做的浆水菜。
  浆水这东西燕京人基本不吃。
  甚至杨蜜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可确确实实,许鑫之前就叨叨了不止一次,说他想吃浆水面了。
  在老家的时候,有的人家衡量一家主妇干不干净,活做的麻利不麻利,别的不用说,就夏天看一看她家的浆水缸就知道了。
  陕北的夏天日头太毒,又毒又辣。
  虽然气温不算热,但人是真容易被晒中暑。
  所以……别的地方咋样许鑫不知道,在许家湾那边,基本家家户户都会提前弄一大缸浆水。
  这东西做起来其实很简单,原料就只有芹菜。
  芹菜洗干净汆水放温水里面,然后倒进去一碗浆水引子,一扣缸盖腌两天就行了。
  但如果保存不好,或者谁家的女子干活埋汰,那浆水上面就容易出现油膜,或者是发霉了。
  那就说明这女子干活不干净,窝囊。
  会遭人瞧不起的。
  而许家兄弟俩从小就没了娘,可当爹的许大强一样不愿意让别人瞧不起自己家的娃。
  年年那一缸浆水都是干干净净,透透亮亮的。
  别说油膜了,连油花都瞧不见。
  不管是出门上学,还是回家吃饭,总会有一瓶子浆水等着兄弟俩。
  回到家一口气咕嘟咕嘟的把那酸酸的浆水喝光,清热下火解暑。
  没了婆娘的汉子就凭借着这些精巧而干净的手艺,辛辛苦苦的把老大拉扯成人,把老二从咿呀学语到步履蹒跚……再到能背着书包上下学……
  个中到底有怎样的艰辛,外人不得而知。
  西北汉子也从来不会表达出来。
  他唯一做的,就只是一如家里没钱的时候那般。
  夏天,用一缸亲自动手的清澈浆水,带给俩儿子名为“家”与“父亲”的清爽一夏。
  而对于许鑫来讲,夏天要是没那一碗浆水,确确实实就等于失去了灵魂。
  “爸。”
  “嗯?”
  “可算吃到咧,再吃不到浆水,呢真似要疯咧。”
  “……哈哈哈。”
  儿子的这句话就等于对他最高的赞美。
  又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扒拉了一口面条,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家里的酸水今年特别好,透亮。”
  说完往厨房一指:
  “爸弄了两缸,给你拿来了一大桶。想吃,自己炒点韭菜,甚也别放,就油炒炒,加盐。就盛出来,再往锅里倒油,葱蒜,辣子,把浆水往里一冲……开锅下面条,两滚就出,就好咧。”
  “呃……”
  虽然听上去步骤很简单,但实话实说……
  许鑫还真不会弄。
  只能点点头:
  “好……呢到时候试试!”
  “记得盆别沾了油,浆水就糟。”
  “嗯嗯。”
  “回头也和那女娃说一哈,你要不会弄,让她给你揍着吃~”
  “……”
  扒拉面条的许鑫筷子一顿……
  颇有些尴尬的抬起了头:
  “……好。”
  “不要老吃外面滴饭,那都不干净~冰箱里呢就看到鸡蛋换咧,其他的动都不动,会行哇?年轻人,过日子,你下的了苦,婆娘守的住窑才行。家里不起火烧锅,那叫过日子哇?”
  没去纠结儿子到底谈了个什么朋友。
  他只是用最朴实的观点……哪怕和他现在的身价相比,什么“下苦”、“窑洞”之类的已经格格不入了。
  但还是用这些最粗糙的话语里所蕴藏的道理,告诉儿子如何操持一个家。
  “嗯……知道咧。”
  听到这话,今天就是专门过来给儿子送浆水的老汉也就不在多说了。
  一口酒,一口面。
  三两多酒,一大碗面吃完。
  父子俩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抽烟。
  “这燕京的天,就愣看不到星星的哇?”
  手里抓着蒲扇一摇一摇的许大强颇为感慨的来了句:
  “燕京人民的日子苦哇。”
  许鑫深以为然。
  确实,这边是真不怎么能看到星星。
  “爸,七月十五呢想回家……”
  “不回!”
  许大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儿子的想法:
  “烧点纸就行,爸跟你妈都说咧,娃在弄奥运会,光宗耀祖。她肯定高兴~不敢耽误国家的事!”
  “……好吧。”
  见老爸如此坚持,许鑫也就不在多说了。
  “明天回去?”
  “嗯,明天刚好要去趟东胜,那边又有个矿,谈谈哇……啊呀,这些都似小事,泥不要管了哇。好好弄就行。”
  “……嗯。”
  没什么谆谆教诲,甚至有点半强迫的,许大强没让儿子在操心那些赚钱的事情。
  就像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