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荀子



  此时的武昌,仍是一副繁荣景象。虽然市民们时不时抱怨“今天的米又涨价了”,但大家毕竟还吃得上饭。奉天倡义营的中枢设在这里,带来了大量的消费,而且在自己的老巢,哪怕为了装样子,赈济穷人的粥棚也得一直开着。再加上武昌周边河湖众多,修建水利设施解决了一部分就业,目前武昌的整体局势还是相当不错的,连个造反的都没有。
  没错,不管基层老百姓多穷,只要没人造反,那妥妥的太平盛世,毕竟另一时空农民起义不断的康雍乾三朝都好意思自称盛世,那现在闯军治下真说得上河清海晏,万民康乐。
  不过作为现在闯军内政方面掌舵人的田见秀,他非常清楚这个太平有多脆弱。他刚刚从云南回来,就有一堆事情压在他头上。
  广东查出一起贪赃大案,还牵涉人命,杀了三个人,流放到台北的多达五十一人。
  江西有田兵管事收税时横行不法,拷打农户,被人敲闷棍打死了。闯军派人去调查,抓了十几个人,当然抓的是他的同伙,不是打闷棍的人。现在的闯军还能信奉“杀贪官有理”的价值观,只是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湖北提前下雪了,各地都上报有人冻死。田见秀下令施舍冬衣,让官府指挥僧道,用废官署、废官仓和寺观庙宇收容无家可归之人。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点措施不顶什么用,该冻死人还得冻死人,顶多少死几个罢了。
  下了雪,武昌城外的工地也停工了,结工资的时候发生了冲突,帅府的御用商人派去的管事被工人打伤了,原因是有几个受伤的工人没领到抚恤。李自敬已经跑去处理了,查实之后,少不得还要再往台北送几个人。
  闯军现在的政策是鼓励老百姓闹,国家这么大,地方官要是出了蛀虫,老百姓不闹,我们怎么知道?其中自然也不乏地痞流氓趁机讹诈的,也有士绅雇人闹事要赶走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官,但毕竟地方官手握大权,各县掌旅更是刀柄在握,想和他们斗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轻易也没人敢用这个办法。而且上面派来查案的人中必定有经历多年农民战争的“老贼”,地主和农民这点事他们什么没见过,分辨是非曲直并不算困难。
  对百姓的反抗持纵容态度,的确会让不少官员受委屈,时间一长,冤假错案也在所难免。可要是严厉打击百姓的反抗,对聚众喧哗、抗租抗税这些行为都去镇压,则又会变成另一时空大清那样官员视百姓如鸡鸭,想宰就宰的情况。而且还是别人家的鸡鸭,都不用自己喂。
  在这个问题上也应该有个度,找到其中的平衡点,但这同样是几千年没解决的问题,靠着一次次“斗争—妥协”的循环走到了现在。不管是李自成、王瑾还是田见秀,让他们找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平衡点,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以王瑾前知三千年,后知三百载的见识,都不能确定这个平衡点是否存在,就算真的存在,也是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变动的,顶多只能不断趋近这个点,但绝不可能找到它。
  而且以现在的状态来看,不断趋近都是一种奢望,随着闯军的政权不断稳固,决策上是一定会越来越偏向官员的,毕竟官员才是为皇帝管理国家的人。因此田见秀也根本不用费力去找平衡点,他只管玩了命地偏向百姓,他越偏向百姓,将来滑向彻底偏向官员的那一天就会来得越晚。
  李自成、王瑾、刘宗敏、田见秀这批人是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会从对抗历史周期律,让闯军的政权延续得尽可能地长来考虑问题,甚至真的同情老百姓。但后辈儿孙除了个别例外,只会按照自己的身份做事。明初开国名将的后人能贪如豺、怯如鸡,闯军开国名将的后人当然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田见秀一贯比谁都忧国忧民,但他也不至于天天忧国忧民,今天他的心情就不错。虽然各地都有坏消息,但他也习惯了官府就是这么个德行。只要这些贪官他还办得了,只要还没官逼民反,就在可接受范围内。
  吃罢早饭,田见秀准备出席今天的活动。
  和王瑾不同,田见秀的早餐依旧是清粥小菜,加一个咸鸭蛋,切碎了拌在粥里。今天的活动是文庙的落成典礼。
  武昌文庙和府学是一体的,在明朝,把持府学的是本地的劣绅,很是有钱,在闯军攻破武昌时被败兵劫掠,文庙失火,受损颇重。
  闯军占领武昌之后,便着手修复文庙。只不过,文庙中供奉的人有了很大改变。
  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孟子的父亲孟孙激这些“不相干的人”都不再奉祀。他们的儿子是先师,关他们什么事。尤其是孟孙激,在孟子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才有“孟母三迁”,以他的贡献实在犯不上花国家的钱祭祀他。
  大成殿上,孔子居中,颜回、曾参、孔伋、孟子四人居于两侧,这是不变的,但是这次重修文庙,又加上了两个人。
  其一是荀子。本来荀子在文庙中有一席之地,但是在嘉靖年间被赶了出去。理由有三:第一,他主张性恶论。第二,他培养了李斯和韩非。第三,他批判过子思和孟子。
  这三个理由在闯军这里都很扯淡。第一,不管性善性恶,荀子的学术成就都是有目共睹的,因为他的观点与宋明理学不同,就-->>